心里难过,一个四岁的孩子被恶犬所伤,那该多疼啊!
从前听旁人提起王叔,只以为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,抑或是个只知夺权的饭囊酒瓮,但他显然不是。
她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一个鲜活的、忧伤的、心碎的父亲。
他轻柔地为她清理足底的泥沙血渍,他此时想到的定是他的阿棠。他心里的缺憾多年无法弥补,因而看到赤足受伤的小七时,才会如此善待她罢?
她能共情良原君,是因为她自己便有一个如此心碎的父亲。
她轻声劝慰,“君侯不要伤心,还会再有的。”
他微微摇头,“再不会有阿棠了。”
是了,没有人能代替一个孩子在父亲母亲心里的位置。
那是独一无二的,是不能取代的。
她再不知该如何劝慰,心想,也许只能一动不动地,由这种方式来缓解他的思女之情了。
他十分轻柔,她丝毫不疼。
不久平阳公主到了正堂,见状怔了一瞬,倒也并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将丝履交给了良原君,温柔说道,“君侯,兰汤备好了,君侯说完了话,便叫这姑娘去罢。”
良原君怅然点头。
平阳公主轻叹一声便也走了。
那人捏着丝履,好一会儿没有动。
小七垂头望着,粉白白的缎面上绽开了两朵棠棣之花。那花绣得多好呀,针脚细腻,用尽了心思。
“这是夫人为阿棠做的。你大概奇怪,阿棠怎会有这般大的丝履。”顶点小说
小七抬眸瞧他,那人眼眶微红,兀自叹道,“自她走了,她的母亲每年生辰都要亲手为她纳履,每年都有,够她穿许多年了。”
“穿上了,她便有一双完整的脚。”
那真是一双珍贵却又沉重的丝履啊。
他说着话,便握住了她的脚腕,温和道,“穿上试试,看
合不合脚。”
小七不好推拒,她便想,也许此时在良原君眼里,这个坐在长案上的人便是长大的阿棠。
他要亲手为阿棠穿下母亲做的丝履。
定然如此。
她连一声拜谢的话都说不出,她想,若果真是阿棠,她不会对自己的父亲说一声“多谢君侯”这样的话。
那双白白净净的脚伸进履中,不大不小,竟将将好。
良原君笑着端量,“多好看呐。”
小七细语道,“真羡慕阿棠,有人想着,也有人念着。”
有人念着,便好似还活着。
不像她,虽活着,却又好像早就死了。
因而她羡慕早就已经不在的阿棠,羡慕她有总记挂着她的父亲母亲。
良原君正色望她,“听着,扶风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。”
小七原想问他,“君侯不怕开罪大公子吗?”
但再一想,他是许瞻的王叔,是与许瞻谋权夺位的人,不必问这样的问题。
她没有回绝,却也没有应下。
她记得自己是如何被许瞻丢下马车的,一切都缘于他说,“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说实话,什么时候才算是我的人。如今不是。”
她说她是魏人,做不了公子的人。
他说不放她走,她不是君子,不再有君子协定,因而她才说出了“公子嗜杀残暴,不配做北地之主”这样的话来,这句话激怒了许瞻,他这才将她赶下马车,罚她跣足行走。
她说这样的话,不是因为他要挑她的手筋,而是因为那不再有效的君子协定。
她没了君子协定,便不能回家。
可她只想回家。
他生气,不过也是因为站队的问题。
到底是要站谁的队、做谁的人的问题。
她是魏人,只站在魏人那里,这没有错。
他也说过不要她卷进来,那为何还要她站队。
不卷进来,便不该站队。
难道跟在他身边便不是站队了吗?
也是!
亦是!
更是!
从前不必在这个问题上权衡,如今却要在许瞻与良原君之间权衡。
权力争夺最是杀机暗藏,动辄伏尸百万,流血千里,但这到底是燕国的事。
垂眸便望见那对棠棣之花,良原君赠她丝履,许瞻亦赦过她的罪。
她辨不分明,因而不做决定。
总得再等一等,再想个明白,再想个万全之策。
既不负大表哥,又能保全自己。
她想,总能两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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